2025年秋末的清晨,蘇北某鄉村小學的教室飄著淡淡的粉筆灰味。50歲的王建國老師站在講臺上,望著臺下8張仰起的小臉——這是他從教30年來帶過的最小班額,可黑板旁“個性化學習計劃”的表格里,“第3小組”的位置還空著,上個月轉走的4個孩子,把他精心設計的分組教學變成了“全班齊讀”。

人口變局里的“小班化困境”

王老師的困惑,藏在一組冰冷的數據里。

2024年《中國統計年鑒》顯示,全國小學專任教師較上年減少6.62萬人,其中鄉村教師銳減11.8萬,而城區教師卻增加了8.78萬。

在王老師所在的縣,過去5年撤了12個鄉村教學點,他的學校因為“還有15個學生”勉強保留,但今年開學,又有4個孩子轉去了城區實驗小學——家長說“鄉村小班不如城里大班,至少能沾沾重點校的光”。

其實,“小班化”本是人口減少給教育的“禮物”。根據《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(2024—2035年)》,我國小學平均班額38人,是OECD國家的近兩倍;師生比1:19,遠低于發達國家1:12的標準。

若能順勢壓減班額,不僅能解決“大校大班”的老問題,還能讓教師有精力搞個性化教育??赏趵蠋煹摹靶“唷?,卻成了“被遺忘的角落”。

“小而弱”的背后:財政與信任的雙重枷鎖


“不是不想搞小班化,是搞不起。”縣教育局計財科的張科長揉著太陽穴說。

去年全縣小學學生減少5200人,按每生每年4000元的生均經費計算,教育預算能減2080萬——這對財政收入僅12億的縣城來說,是筆“救命錢”。

“要是保持投入,等于多花2000萬,縣里要修公路、搞醫保,哪來的錢?”

更棘手的是“信任危機”。王老師的班里有3個留守兒童,父母在外打工,爺爺只會讓孩子“寫完作業就行”。

上個月月考,全班平均分比城區實驗小學低23分,家長微信群里有人說:“我家孩子在這兒讀了3年,不如城里孩子半年學的多,明年必須轉走?!?/p>

可家長不知道的是,王老師每天放學后要給留守兒童補作業,周末還要去家訪;他想給每個孩子做學習檔案,卻沒有電腦,只能用鋼筆寫在筆記本上;學校唯一的年輕教師是剛畢業的特崗生,連多媒體教學都不太會。

而城區的實驗小學,一個班55人,李敏老師——王老師的徒弟,去年因為公開課拿獎被挖走——每天要改55本作業,凌晨1點才下班,根本沒時間搞個性化教學??杉议L們擠破頭要進,因為“實驗小學的牌子比什么都重要”。

小班化的核心:不是“人少”,而是“人好”